李富山:对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一些思考

2015-05-13 16: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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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李富山 腾讯科技专利运营总监

(本文系知产力获得独家首发授权的稿件,转载须征得作者本人同意,并在显要位置注明文章来源。)

2014年底,我国发布的《深入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年)》首次明确提出了“努力建设知识产权强国”的新目标,强调要“认真谋划我国知识产权强国的发展路径,努力建设知识产权强国”。

知识产权强国战略的提出表明国家知识产权战略正式从创造向运用转向,知识产权工作的新风口逐步形成。理解并贯彻知识产权强国战略,并且落实到“战略目标、思路、举措”,对于知识产权业者非常重要。

一、对“知识产权强国”之解析

字面解释,知识产权强国,就是通过知识产权使国家强大。关键词有三个:知识产权、强国、战略。知识产权,包括各种类型,专利、商标、版权、商业秘密保护、植物新品种、集成电路布图设计、域名,以及反不正当竞争和反垄断的一部分。战略,一种系统性的整体谋划,不是单一举措,涉及知识产权的各个层面,套用《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的思路,至少包括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四个方面。强国,是本次《行动计划》的新提法,强国之谓,语出《战国策·齐策》:“天下强国无过齐者。”“强”作名词,有“强盛、势力大”之意,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云“赵强而燕弱”,梁启超先生云“少年强则国强”。此处“强”乃是使动用法,有“使强,加强”之意,可以理解为“使国家强大(强盛)”,史上杨倞注《荀子·议兵》句“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国之本也”,云:“强国谓强其国也”。“强大”,意指“力量坚强雄厚”,语出《老子》第七十六章:“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国家强大,可以从各个维度去理解和诠释。《管子·幼官》有“强国为国,弱国为属”之说,汉代贾谊在《过秦论》中说:“彊国请服,弱国入朝。”《文中子·问易》则有对各类“国家”行为的细分表达:“强国战兵,霸国战智,王国战义,帝国战德,皇国战无为。”《2015年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实施推进计划》对此提出了问题,但是没有回答,具体可见第69条和第80条:

· 69、加强知识产权战略实施、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等重要内容的宣传报道,挖掘报道各行业各企业在知识产权运用、保护等方面的典型案例。结合国际舆论关切,大力宣传我国推进知识产权战略实施的政策措施,展示我国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坚定决心和取得的成效,充分反映我国知识产权领域对外交流合作成果。

· 80、组织开展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相关政策研究,提出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战略目标、任务和举措。制定深化知识产权领域改革,建设知识产权强国的相关政策文件。

可见知识产权强国建设,需要群策群力,不仅要付出具体行动,也要深入思考“战略目标”。结合知识产权制度机理和社会福利主义理论,本人认为可以从国家、市场和社会三大维度理解“知识产权强国”之“战略目标”,进而不同主体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需求和理解,进行“战略思考”,并采取不同的“战略措施”。

二、关于知识产权强国建设之战略思考

1、从国家层面理解,知识产权强国主要是使得国家知识产权实力强大。具体表现包括:

(1)在知识产权国际组织中拥有强大的话语权。

(2)在国际组织中,涉及知识产权政策制修订时拥有强大的话语权。

(3)在双边国家谈判时,在涉及知识产权的问题上拥有强大的实力。

(4)在国内层面,知识产权成为促进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增长的主要制度之一。

以上四点可以总结为知识产权外交有力、知识产权内需强劲。对外,国家拥有足够的知识产权实力,来为国家发展争取有利地位;对内,国家需要通过知识产权来实现经济发展,提高民众福祉。

2、从市场层面理解,知识产权强国主要是使得我国的市场主体拥有强大的知识产权实力,从而能够:

(1)在全球范围内自由经营,不怕知识产权壁垒。

(2)直接从知识产权交易中获利。

(3)在全球范围内拥有以知识产权为核心的竞争优势。

市场角度的知识产权强国,可以总结为:我国的市场主体拥有有效管控知识产权风险,合理获取知识产权收益的能力。从市场层面看,经济全球化致使市场不再当然的区分境内市场和境外市场,我们的知识产权强国战略必须将全球市场当成一个统一市场来对待。就如同,不能将境内市场根据省份、地域进行划分,如果将境内市场分成东部、中部、西部,或者珠三角、长三角、京津地区……,然后对不同的地区施行不同的知识产权战略措施和法规政策,其实无益于国家整体知识产权实力的提升,跛脚鸭状态也不可能实现知识产权强国之目标。知识产权强国,从市场层面,应当遵循市场经济规律,衔接经济全球化。

3、从社会民众层面,知识产权强国其实是一种福利。该福利包含有:

(1)民众能够享受知识产权制度带来的创新性产品和服务。

(2)民众能够持续地享受到知识产权制度带来的知识增量效果。

(3)社会可以享受到更专业化的知识产权服务。

(4)涌现大量差异化的知识产权社会团队,服务或代表民众提出对知识产权制度或知识产权内容本身的发展需求。

从社会民众角度,国家知识产权强大的表现,就是社会民众能够享受知识产权带给自己的福利,这种福利可以是使用了(或者附着了)知识产权的产品和/或服务,也可以是知识产权本身带来的新知识,或者知识产权带给自己的精神愉悦。要让社会民众能够享受知识产权带来的福利,除了政府利用公权力的推广,还需要有市场主体的专业服务和社会团队的组织协助。

三、关于知识产权强国建设的战略措施之思考

1、提升国家知识产权外交能力,研究我国的知识产权文化及其输出策略、路径。

随着《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深入推进,我国在知识产权创造环节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作为一个市场大国,我们已经从政府知识产权管理和企业知识产权管理两个方面大踏步的前进,跨越了很多层级,需要逐步研究国家的整体知识产权外交策略,而不是继续被动的应付欧美。同时,我们在知识产权知识和意识层面已经基本完成了宣导和积累,正在向更深层次的知识产权运用领域快速迈进,知识产权创造是单一主体的自我修养可以完成的动作,然而知识产权运用是多主体之间互动才能实现价值的动作,这就需要深入研究、明确、创新我国的知识产权文化,形成社会共识。只有研究清楚了国家整体知识产权外交策略和知识产权文化,才能在知识产权外交方面提出目标清晰、行之有效的策略和路径。

2、研究并重新定位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理论基础。

当前国家实施知识产权战略的主要理论基础是“激励创新”,即通过实行知识产权制度,激励社会主体的创新意识、创新能力和创新投入。但是,该理论基础符合国家作为公权力代表的制度功能需求,却未必符合市场经济主体的实践需求。实践中,知识产权的运用,实现的是不同社会主体(发明人、发明人单位、发明使用者、中间商、专业服务提供者、政府)之间对于构成知识产权基础的智力成果所产生之利益的分配功能。它表现出来的是,不同的社会主体,基于其利益诉求,以知识产权为载体,进行利益分配和价值流转。而对于社会民众来说,无论实行知识产权制度与否、实行怎样的知识产权制度,其需求是能够享受到知识产权带来的社会福利。显然,随着国家经济、社会、法治环境的不断发展变化,单一的“激励创新”理论基础,已经无法支撑国家、市场、社会三大层次主体对于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需求,有必要深入研究并重新定位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理论基础,调整其内涵和/或外延,以适应新常态下的知识产权发展需求,实现知识产权强国。

3、构建以市场经济主体为主的知识产权运用市场,扶持市场化的知识产权运用主体。

知识产权运用要形成市场规模和效应,国家和政府在早期的政策引导、资金扶持和人才培养、机制培育非常重要。然而,知识产权的私权性质,决定其从一开始就必须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国家只能建平台,当裁判,而不是运动员,甚至国家都不应当建设运动员基地。国家要做的是建设知识产权市场交易机制,并且保障该交易机制的合法运行不受限制或干扰。例如,国家发展证券交易市场时,主要是建设以证券交易所和证监会等平台,而是不组建IPO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等中介服务机构,更不是组建上市公司。知识产权运用市场建设早期,国家可以通过组建知识产权投资基金的方式,类似于国家发展银行、中投、国投等机构,通过国家投资的方式来推动市场发展,培育市场交易主体,或者通过国家投资扶持一些有能力的市场主体做大做强。

4、构建知识产权市场产业链。

知识产权不是一家一企之单一封闭业务,而是一个市场化的产业链生态。知识产权交易促进的科技成果权和商业标识权的市场流转,价值增值。只有建设了完善知识产权市场产业生态链,知识产权市场交易才能正常化。

5、坚决打击政策过热和弄虚作假。

政策过热非常不利于知识产权制度的正面评价,不仅会出现拔苗助长的结果,也容易产生劣币驱逐良币的效应。当前,知识产权领域大政府小市场的特点非常明显,政策出台一波接一波,市场主体无论是知识产权能力,还是知识产权意识,都以极快的速度不断转换,导致投机心态持续上升,实干精神难以彰显,甚或难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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